第5章 朋友
5.朋友
有人在说，“没事吧？”
让她不要害怕。
沈若琳垂眼看着那一小块手帕，听见了身侧传来的、不甚熟练的劝慰，以及周岷义被人暴揍而发出的求饶声。
向来目中无人的Alpha被收拾得毫无还击之力，还有宁清寒干脆利落甩过去的一巴掌……
‘啪——’
沈若琳觉得很畅快。
最初遭遇到欺负的时候，被人堵在墙角，沈若琳会反抗，会怒骂，会冲上去跟对方厮打……
她不顾形象，长发糊了满脸，声嘶力竭地吼叫……
但她没本事打赢，也没有朋友和亲人的撑腰，之后换来了那些人变本加厉的打压。
一群加害者，居然会因为她的“不屈服”而暴怒，多么可笑与荒唐。
沈若琳曾经跟自己的同桌抱怨过，写匿名信向校方投诉过，却无人相信她的话，无人在意她本身。
匿名箱纯粹就是个无用的摆设，她求助的信件夹在一堆胡乱抨击老师的稿件里，被当成垃圾一样丢弃。
她失去了唯一的绳索。
渐渐地，沈若琳不再挣扎，不再愤懑，不再流泪大哭，不再向任何人倾诉……
她选择了咬牙忍下，变得麻木不仁，冷漠地围观“自己”被欺压。
一个个加害者成为了面容狰狞的小丑，而沈若琳也无法逃出那个残酷的马戏团。
一开始那种想要被人拉一把、被人拯救的渴望，也一点点消失殆尽了。
众人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沈若琳清楚自己没理由去埋怨那些无关的路人。
只是很多时候……
她难免感到失望。
“别怕，没事了。”
那道清冷女声如是说道。
沈若琳不由得吸了吸鼻子，不敢抬头，“……”
对宁清寒和宋裴玉来说，这不过是一次顺手而为的小帮助。
可是于她而言，这点微末的善意，是她等了好久好久才能揽进怀里的珍宝。
她的眼眶泛起湿热，顷刻间，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砸下来。
“拿去擦吧。”
她没想到自己可以得到宁清寒的关心，哑声说了一句“谢谢”，指尖颤抖着，接过了帕子。
沈若琳眼前一片模糊，用力攥紧了小手帕，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心里。
她根本不舍得使用，因为……这是礼物，是有人向她伸出手的证明。
宁清寒并不擅长哄人，眼睁睁地看着短发女孩泪流满面，却不知该如何安抚。
她沉默两秒，另寻了一个话题，小声询问道：
“顾清岚，就是你的同桌，她去哪里了？”
沈若琳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带着哭腔回答：
“她……她去厕所了，应该是生理期……有点不舒服。”*
宁清寒颔首，“好。”
她不经意地侧过身，将瘦弱的女性Omega挡在身后，再加上石柱的存在——
即便有其他人路过，也看不到沈若琳窘迫的模样。
“呜……”
沈若琳拼命压抑自己的哭声，长长的刘海被眼泪和汗水打湿了，搭在眼皮上不太舒服。
她一手拨开遮眼的碎发，怯怯地抬眼，只能看见少女高挑的背影，以及垂落下来的马尾辫。
根本算不上强壮的身形，甚至于有些单薄，却能给她带来无尽的安全感。
宁清寒。
沈若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少女的名字，并认真记住。
没过多久，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宁宁！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跟宋裴玉一起去吃饭了吗？”
宁清寒松了一口气，看着顾清岚三两步冲到自己面前，顺势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帮你照看同桌。”
闻言，顾清岚怔愣住了，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发生什么了？”
她扭头往边上看去，一个男生倒在地上来回翻滚，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宋裴玉的手掌心，被揍得嗷嗷叫。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顾清岚跟宋裴玉认识了很多年，就算平时开玩笑说他是“暴力狂”，可她也知晓，他并不是一个恃强凌弱的人。
那个男生被宋小少爷揍得这么惨，宁宁还没有出手阻拦……对方绝对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小琳她在哪里？我、我就离开了几分钟，我不该去厕所的……”
顾清岚急得快哭了，紧紧地抓住宁清寒的衣摆。
骨节用力到发白，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慌张的神情。
“宁宁，是我逼迫她陪我来食堂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真的……”
宁清寒暗叹一声，往旁侧迈了一大步，让出身后的短发女孩。
“你陪陪她吧。”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顾清岚大致拼凑出了前因后果，立刻往小角落里冲过去，猛地抱住自己的小同桌。
听见沈若琳压抑的哭声，她也忍不住了，呜呜呜地连声道歉。
“小琳，对不起，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都是我不好……那个臭男生欺负你了是不是？活该被打！”
顾清岚拍了拍女孩的后背，心头涌上来无数惶恐不安的情绪，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你放心，有宁宁和宋裴玉在，干坏事的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小琳，真的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待着了……”
小小的怀抱，几乎要把沈若琳给勒痛了，却也是温暖的。
沈若琳犹豫着抬起手，搭上顾清岚的后背，埋着头无声哭泣。
“谢、谢谢你们……”
她低声说着，身体小幅度地打颤，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渗出，迅速弄湿了顾清岚的肩膀。
顾清岚哭得嗓子都快哑了，“不客气，你不要跟我说‘谢谢’呜呜呜……”
/沈若琳点点头，“唔……知道了。”
每一次被人堵在墙角，她都倍感恐惧，唯独这一回，她可以放肆地流泪，不用担心会被人推开。
原来这就是朋友吗……
“别打了，真的别打了……哥，我错了，我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周岷义一开始还有力气怒骂几句，后来连跑都跑不动了，身上的肌肉一阵阵的抽疼。
他在恍惚之中反应过来，这回算是撞上一块铁板了——眼前这个男生肯定是个打架老手！
“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刚刚不是很猖狂吗？现在怂了，开始害怕了？”
宋裴玉最看不起的就是欺软怕硬的人，看着拽上了天，滑跪却比谁都快。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Alpha很稀缺？笑死我了，就你这种废物货色，我他m……我一手能打十个！”
说到一半，少年小心翼翼地偏头，瞥了一眼宁清寒，见她没有注意到那句被掐断的“他妈”，揪紧的心放了下来。
宋裴玉一手拽住周岷义的领口，轻轻松松地将人从地上提起来。
“去！老实道歉！”
他提溜着一个高大的Alpha，像是押送犯人一样，走到了沈若琳的旁边。
周岷义确实被宋裴玉打怕了，不敢造次，但他依然看不起瘦小的女性Omega。
当即一扯嘴角，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
“行吧，不好意思啊，老子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包容一下……”
“？”
宋裴玉额角一抽，抓着周岷义的衣领向后一拉，毫不留情地甩过去一巴掌。
“啪——”
跟宁清寒打的那下对称了。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少年失去了耐心，彻底沉下脸，阴恻恻地说。
周岷义被他这语气吓得一抖，视线紧接着一偏，对上了宁清寒递来的冷漠目光。
少女穿着一身制服裙，笔直地站着，双手环胸，姿态显得格外优雅。
她面上的神态平静无波，很难看出她的真实心情，莫名有些瘆人。
周岷义默默别开了眼。
Alpha的承受能力很强，恢复能力也好，比起肉|体上遭受到的疼痛，腺体的灼烧才是最折磨人的地方。
那种从心底萌生出的恐惧，如同阴冷的海水，一点点扩散开来，将他全然淹没。
那一刻，宁清寒想让他跪下。
下一秒，他就失去了对于四肢的掌控力。
“……对不起！”
心脏突突突地跳，周岷义不想再被别人的信息素压倒，只能是咬牙道歉。
有了一个万分艰难的开头，后面的话就自然地往下说了。
“我不该用你家里的事情来开玩笑，对不起！我不该嘲讽你的性别，并以此作为要挟，对不起！我不该……”
宋裴玉猛地松开了周岷义的领口，垂手扫了扫衬衫上不存在的灰尘，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嫌弃。
他摸出手机，给秦皓延发消息。
S：【在哪？速来食堂二楼。】
秦皓延回复得很快：
【？？？】
【干嘛啊？】
【我他妈正要回班级！】
宋裴玉仿佛一个冷酷的鲨手，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少废话，给你五分钟。】
秦皓延回了一个表情包。
【你看我想笑吗.jpg】
背负着双重压力，周岷义一边口头致歉，一边鞠躬，态度乍一看还算诚恳。
但宁清寒知道，这是她和宋裴玉在场的缘故，还能给周岷义带来压迫感。
他们一旦离开此处，这个低头忏悔的Alpha立马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被完全压制以后的反弹，一定会比最初的状态更具攻击性。
“宁宁，你等下就跟她们一起去吃饭吧，我叫了秦皓延过来当‘保镖’……”
宋裴玉收好手机，几步走到了宁清寒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宁清寒没说话。
五分钟一闪而逝，宋裴玉走过去拎人，秦皓延也赶到了二楼，陪着顾清岚和沈若琳。
宁清寒迈步跟上了宋裴玉，一度超越了他，“走快点。”
少年心下窃喜，偷偷地瞥宁清寒，嘴上却还是忍不住说：
“宁宁，难道你不饿吗？政教处我去过很多次了，你不用跟着我……”
“你想被处分？”
宁清寒脚步不停，轻飘飘地丢下一句，瞬间令宋裴玉哑口无言。
小角落里没有监控。
可周岷义被打是事实，再加上宋裴玉本人有多次“斗殴黑历史”……
对方随手泼几下脏水，颠倒一下黑白，就成了宋裴玉仗势欺人，他又得在全校面前检讨了。
如宁清寒所料。
周岷义一走进政教处就开始诉苦，委委屈屈地说自己是个新生，不了解校规校纪，被学长学姐联合起来欺压。
一套又一套的，俨然是把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宋裴玉本就脾气急，险些听炸了，一扯袖子就想揍人，被宁清寒抬臂拦了下来。
他一顿，看见少女以口型说道：‘宋裴玉，别冲动。’
“……”
于是宋裴玉熄火了。
稍微冷静了点，他也明白过来——要是在这打人，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年级第一的好学生本不该出现在政教处，老师也感到非常诧异。
杨主任的目光在宁清寒和周岷义的身上转来转去，不敢相信地发问：
“小宁，你……难道你也打人了？”
宁清寒扫了一眼周岷义的脸，镇定自若地承认了。
“是，他的左脸被我扇了。”
“……”
杨主任静默片刻，没有问“那右脸是谁打的？”，因为答案不言而喻。
除了宋裴玉，还能有谁！？
场面一时间有些凝滞，无人说话。
宁清寒忽地上前一步，站到了周岷义边上，扭头看向他。
她的眼瞳颜色偏浅，此刻却显得格外幽深，暗藏警告。
宁清寒弯了下唇角。
“……！”
周岷义的瞳孔微缩，下意识地低头，不敢与宁清寒对视。
他心虚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微不可察地轻颤着。
而当周岷义再次抬头的时候，宁清寒已经收回了视线——
她的眼神变得毫无波澜，落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上，紧抿着唇，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
“老师，我不想撕开受害者的伤疤，但不代表我们没有‘人证’……我既然会来这里，就是为了戳破周同学的谎言。”
宁清寒再次偏头，扫了一眼周岷义。
“周同学，熟练地戳人痛点、威胁他人，你应该不是初犯吧？究竟是我和宋裴玉经不起深挖历史，还是……你？”
宁清寒不紧不慢地说着，旋即往后退了一步，与宋裴玉站在一起。
她看向政教处的杨主任，平淡地道：“老师，我说完了。”
……
等宁清寒和宋裴玉回到食堂二楼，已是半小时以后了，其余三个人都在翘首以盼他们归来。
秦皓延是个Beta，跟宋裴玉一般高，也同样是个行走的炮仗。
他听完全部的事情经过，人已经快要气炸了。
“我操，哪来的畜生！他以为自己是谁啊？短短的十六年就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吧！不行，我找机会得收拾他一顿！”
宋裴玉用勺子敲了敲餐盘，警告他，“闭嘴，别搞事啊。”
“宋某，你没事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良了？你还想着放过他啊？你他妈给我清醒……”
秦皓延的情绪分外激昂，一不小心就忘记了场合，猝不及防地对上宁清寒的视线。
少女坐在宋裴玉身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
秦皓延如同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尖叫鸡，立刻闭麦了，恨不得撤回刚才的发言。
他埋头喝可乐，安静如鸡，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顾清岚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拍了拍沈若琳的手背。
“你看，宁宁才是我们的老大！只要有宁宁当靠山，这些小弟A小弟B……还不是一手捏的货！”
秦皓延瞪眼，宋裴玉扶额。
沈若琳认真地听着，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看他们互呛，也觉得很好玩。
但她很快想起口袋里的小手帕，收住了笑容，有些怯弱地看向宁清寒。
“宁宁姐，谢谢你……”
她的音量微弱，却足以让对面的人听到。
宁清寒想了想，主动发出邀请，“从今天开始，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真的吗！”
沈若琳猛地抬起头，濡湿的刘海分散在两边，露出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眼底溢满了喜悦与期待。
宁清寒点头，“真的。”
“……”
在场一共五个人，可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唯有宋裴玉一人落寞地长叹一声，食不知味，捧起饮料喝了一口。
苦酒入喉心作痛啊！
他的二人世界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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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说，“没事吧？”
让她不要害怕。
沈若琳垂眼看着那一小块手帕，听见了身侧传来的、不甚熟练的劝慰，以及周岷义被人暴揍而发出的求饶声。
向来目中无人的Alpha被收拾得毫无还击之力，还有宁清寒干脆利落甩过去的一巴掌……
‘啪——’
沈若琳觉得很畅快。
最初遭遇到欺负的时候，被人堵在墙角，沈若琳会反抗，会怒骂，会冲上去跟对方厮打……
她不顾形象，长发糊了满脸，声嘶力竭地吼叫……
但她没本事打赢，也没有朋友和亲人的撑腰，之后换来了那些人变本加厉的打压。
一群加害者，居然会因为她的“不屈服”而暴怒，多么可笑与荒唐。
沈若琳曾经跟自己的同桌抱怨过，写匿名信向校方投诉过，却无人相信她的话，无人在意她本身。
匿名箱纯粹就是个无用的摆设，她求助的信件夹在一堆胡乱抨击老师的稿件里，被当成垃圾一样丢弃。
她失去了唯一的绳索。
渐渐地，沈若琳不再挣扎，不再愤懑，不再流泪大哭，不再向任何人倾诉……
她选择了咬牙忍下，变得麻木不仁，冷漠地围观“自己”被欺压。
一个个加害者成为了面容狰狞的小丑，而沈若琳也无法逃出那个残酷的马戏团。
一开始那种想要被人拉一把、被人拯救的渴望，也一点点消失殆尽了。
众人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沈若琳清楚自己没理由去埋怨那些无关的路人。
只是很多时候……
她难免感到失望。
“别怕，没事了。”
那道清冷女声如是说道。
沈若琳不由得吸了吸鼻子，不敢抬头，“……”
对宁清寒和宋裴玉来说，这不过是一次顺手而为的小帮助。
可是于她而言，这点微末的善意，是她等了好久好久才能揽进怀里的珍宝。
她的眼眶泛起湿热，顷刻间，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砸下来。
“拿去擦吧。”
她没想到自己可以得到宁清寒的关心，哑声说了一句“谢谢”，指尖颤抖着，接过了帕子。
沈若琳眼前一片模糊，用力攥紧了小手帕，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心里。
她根本不舍得使用，因为……这是礼物，是有人向她伸出手的证明。
宁清寒并不擅长哄人，眼睁睁地看着短发女孩泪流满面，却不知该如何安抚。
她沉默两秒，另寻了一个话题，小声询问道：
“顾清岚，就是你的同桌，她去哪里了？”
沈若琳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带着哭腔回答：
“她……她去厕所了，应该是生理期……有点不舒服。”*
宁清寒颔首，“好。”
她不经意地侧过身，将瘦弱的女性Omega挡在身后，再加上石柱的存在——
即便有其他人路过，也看不到沈若琳窘迫的模样。
“呜……”
沈若琳拼命压抑自己的哭声，长长的刘海被眼泪和汗水打湿了，搭在眼皮上不太舒服。
她一手拨开遮眼的碎发，怯怯地抬眼，只能看见少女高挑的背影，以及垂落下来的马尾辫。
根本算不上强壮的身形，甚至于有些单薄，却能给她带来无尽的安全感。
宁清寒。
沈若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少女的名字，并认真记住。
没过多久，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宁宁！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跟宋裴玉一起去吃饭了吗？”
宁清寒松了一口气，看着顾清岚三两步冲到自己面前，顺势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帮你照看同桌。”
闻言，顾清岚怔愣住了，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发生什么了？”
她扭头往边上看去，一个男生倒在地上来回翻滚，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宋裴玉的手掌心，被揍得嗷嗷叫。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顾清岚跟宋裴玉认识了很多年，就算平时开玩笑说他是“暴力狂”，可她也知晓，他并不是一个恃强凌弱的人。
那个男生被宋小少爷揍得这么惨，宁宁还没有出手阻拦……对方绝对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小琳她在哪里？我、我就离开了几分钟，我不该去厕所的……”
顾清岚急得快哭了，紧紧地抓住宁清寒的衣摆。
骨节用力到发白，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慌张的神情。
“宁宁，是我逼迫她陪我来食堂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真的……”
宁清寒暗叹一声，往旁侧迈了一大步，让出身后的短发女孩。
“你陪陪她吧。”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顾清岚大致拼凑出了前因后果，立刻往小角落里冲过去，猛地抱住自己的小同桌。
听见沈若琳压抑的哭声，她也忍不住了，呜呜呜地连声道歉。
“小琳，对不起，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都是我不好……那个臭男生欺负你了是不是？活该被打！”
顾清岚拍了拍女孩的后背，心头涌上来无数惶恐不安的情绪，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你放心，有宁宁和宋裴玉在，干坏事的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小琳，真的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待着了……”
小小的怀抱，几乎要把沈若琳给勒痛了，却也是温暖的。
沈若琳犹豫着抬起手，搭上顾清岚的后背，埋着头无声哭泣。
“谢、谢谢你们……”
她低声说着，身体小幅度地打颤，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渗出，迅速弄湿了顾清岚的肩膀。
顾清岚哭得嗓子都快哑了，“不客气，你不要跟我说‘谢谢’呜呜呜……”
/沈若琳点点头，“唔……知道了。”
每一次被人堵在墙角，她都倍感恐惧，唯独这一回，她可以放肆地流泪，不用担心会被人推开。
原来这就是朋友吗……
“别打了，真的别打了……哥，我错了，我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周岷义一开始还有力气怒骂几句，后来连跑都跑不动了，身上的肌肉一阵阵的抽疼。
他在恍惚之中反应过来，这回算是撞上一块铁板了——眼前这个男生肯定是个打架老手！
“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刚刚不是很猖狂吗？现在怂了，开始害怕了？”
宋裴玉最看不起的就是欺软怕硬的人，看着拽上了天，滑跪却比谁都快。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Alpha很稀缺？笑死我了，就你这种废物货色，我他m……我一手能打十个！”
说到一半，少年小心翼翼地偏头，瞥了一眼宁清寒，见她没有注意到那句被掐断的“他妈”，揪紧的心放了下来。
宋裴玉一手拽住周岷义的领口，轻轻松松地将人从地上提起来。
“去！老实道歉！”
他提溜着一个高大的Alpha，像是押送犯人一样，走到了沈若琳的旁边。
周岷义确实被宋裴玉打怕了，不敢造次，但他依然看不起瘦小的女性Omega。
当即一扯嘴角，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
“行吧，不好意思啊，老子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包容一下……”
“？”
宋裴玉额角一抽，抓着周岷义的衣领向后一拉，毫不留情地甩过去一巴掌。
“啪——”
跟宁清寒打的那下对称了。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少年失去了耐心，彻底沉下脸，阴恻恻地说。
周岷义被他这语气吓得一抖，视线紧接着一偏，对上了宁清寒递来的冷漠目光。
少女穿着一身制服裙，笔直地站着，双手环胸，姿态显得格外优雅。
她面上的神态平静无波，很难看出她的真实心情，莫名有些瘆人。
周岷义默默别开了眼。
Alpha的承受能力很强，恢复能力也好，比起肉|体上遭受到的疼痛，腺体的灼烧才是最折磨人的地方。
那种从心底萌生出的恐惧，如同阴冷的海水，一点点扩散开来，将他全然淹没。
那一刻，宁清寒想让他跪下。
下一秒，他就失去了对于四肢的掌控力。
“……对不起！”
心脏突突突地跳，周岷义不想再被别人的信息素压倒，只能是咬牙道歉。
有了一个万分艰难的开头，后面的话就自然地往下说了。
“我不该用你家里的事情来开玩笑，对不起！我不该嘲讽你的性别，并以此作为要挟，对不起！我不该……”
宋裴玉猛地松开了周岷义的领口，垂手扫了扫衬衫上不存在的灰尘，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嫌弃。
他摸出手机，给秦皓延发消息。
S：【在哪？速来食堂二楼。】
秦皓延回复得很快：
【？？？】
【干嘛啊？】
【我他妈正要回班级！】
宋裴玉仿佛一个冷酷的鲨手，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少废话，给你五分钟。】
秦皓延回了一个表情包。
【你看我想笑吗.jpg】
背负着双重压力，周岷义一边口头致歉，一边鞠躬，态度乍一看还算诚恳。
但宁清寒知道，这是她和宋裴玉在场的缘故，还能给周岷义带来压迫感。
他们一旦离开此处，这个低头忏悔的Alpha立马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被完全压制以后的反弹，一定会比最初的状态更具攻击性。
“宁宁，你等下就跟她们一起去吃饭吧，我叫了秦皓延过来当‘保镖’……”
宋裴玉收好手机，几步走到了宁清寒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宁清寒没说话。
五分钟一闪而逝，宋裴玉走过去拎人，秦皓延也赶到了二楼，陪着顾清岚和沈若琳。
宁清寒迈步跟上了宋裴玉，一度超越了他，“走快点。”
少年心下窃喜，偷偷地瞥宁清寒，嘴上却还是忍不住说：
“宁宁，难道你不饿吗？政教处我去过很多次了，你不用跟着我……”
“你想被处分？”
宁清寒脚步不停，轻飘飘地丢下一句，瞬间令宋裴玉哑口无言。
小角落里没有监控。
可周岷义被打是事实，再加上宋裴玉本人有多次“斗殴黑历史”……
对方随手泼几下脏水，颠倒一下黑白，就成了宋裴玉仗势欺人，他又得在全校面前检讨了。
如宁清寒所料。
周岷义一走进政教处就开始诉苦，委委屈屈地说自己是个新生，不了解校规校纪，被学长学姐联合起来欺压。
一套又一套的，俨然是把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宋裴玉本就脾气急，险些听炸了，一扯袖子就想揍人，被宁清寒抬臂拦了下来。
他一顿，看见少女以口型说道：‘宋裴玉，别冲动。’
“……”
于是宋裴玉熄火了。
稍微冷静了点，他也明白过来——要是在这打人，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年级第一的好学生本不该出现在政教处，老师也感到非常诧异。
杨主任的目光在宁清寒和周岷义的身上转来转去，不敢相信地发问：
“小宁，你……难道你也打人了？”
宁清寒扫了一眼周岷义的脸，镇定自若地承认了。
“是，他的左脸被我扇了。”
“……”
杨主任静默片刻，没有问“那右脸是谁打的？”，因为答案不言而喻。
除了宋裴玉，还能有谁！？
场面一时间有些凝滞，无人说话。
宁清寒忽地上前一步，站到了周岷义边上，扭头看向他。
她的眼瞳颜色偏浅，此刻却显得格外幽深，暗藏警告。
宁清寒弯了下唇角。
“……！”
周岷义的瞳孔微缩，下意识地低头，不敢与宁清寒对视。
他心虚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微不可察地轻颤着。
而当周岷义再次抬头的时候，宁清寒已经收回了视线——
她的眼神变得毫无波澜，落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上，紧抿着唇，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
“老师，我不想撕开受害者的伤疤，但不代表我们没有‘人证’……我既然会来这里，就是为了戳破周同学的谎言。”
宁清寒再次偏头，扫了一眼周岷义。
“周同学，熟练地戳人痛点、威胁他人，你应该不是初犯吧？究竟是我和宋裴玉经不起深挖历史，还是……你？”
宁清寒不紧不慢地说着，旋即往后退了一步，与宋裴玉站在一起。
她看向政教处的杨主任，平淡地道：“老师，我说完了。”
……
等宁清寒和宋裴玉回到食堂二楼，已是半小时以后了，其余三个人都在翘首以盼他们归来。
秦皓延是个Beta，跟宋裴玉一般高，也同样是个行走的炮仗。
他听完全部的事情经过，人已经快要气炸了。
“我操，哪来的畜生！他以为自己是谁啊？短短的十六年就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吧！不行，我找机会得收拾他一顿！”
宋裴玉用勺子敲了敲餐盘，警告他，“闭嘴，别搞事啊。”
“宋某，你没事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良了？你还想着放过他啊？你他妈给我清醒……”
秦皓延的情绪分外激昂，一不小心就忘记了场合，猝不及防地对上宁清寒的视线。
少女坐在宋裴玉身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
秦皓延如同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尖叫鸡，立刻闭麦了，恨不得撤回刚才的发言。
他埋头喝可乐，安静如鸡，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顾清岚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拍了拍沈若琳的手背。
“你看，宁宁才是我们的老大！只要有宁宁当靠山，这些小弟A小弟B……还不是一手捏的货！”
秦皓延瞪眼，宋裴玉扶额。
沈若琳认真地听着，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看他们互呛，也觉得很好玩。
但她很快想起口袋里的小手帕，收住了笑容，有些怯弱地看向宁清寒。
“宁宁姐，谢谢你……”
她的音量微弱，却足以让对面的人听到。
宁清寒想了想，主动发出邀请，“从今天开始，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真的吗！”
沈若琳猛地抬起头，濡湿的刘海分散在两边，露出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眼底溢满了喜悦与期待。
宁清寒点头，“真的。”
“……”
在场一共五个人，可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唯有宋裴玉一人落寞地长叹一声，食不知味，捧起饮料喝了一口。
苦酒入喉心作痛啊！
他的二人世界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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