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多歧路4_太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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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多歧路4

  对话都是四川话谐音括号里是原话

  这柄剑晃得薛洋头晕眼花,比狗东西脖子上的金牌还晃眼,剑柄上传来刺骨的冰寒,薛洋手里仿佛握着一根冰锥,却不敢松手,生怕再生波澜,短短片刻,他已经意识到了此剑的妖异之处,过了一阵,耀目剑芒逐渐黯淡下去,连方才的红色光晕也不见了,四周又归于一片死寂,漆黑不见五指。

   

  薛洋一只手松开剑柄,另一手仍旧握着,单手从衣兜里取出火绒和火石,将火石咬在口中,擦燃了火绒,橘黄色的微弱光芒照亮了薛洋和古剑,薛洋借着火光,上下仔细望了望手里的古剑,只见古剑的剑脊上刻着两个古字,形状奇怪,薛洋也不大认得,只能勉强辨认出第二个字可能是灾难的“灾”,他略过这两个字,再往下看,见有三道笔直深邃的凹槽,一路延伸下去,直至没入石地中。

   

   

  他生性颖悟,聪明绝顶,记性绝佳,自学了认字,闲来无事,看过些《古今兵器录》之类的杂书,钻研过刀枪剑戟的结构,甚至还想过自己为自己铸一把鬼头大刀,背在背上,正合衬自己恶鬼薛洋的名号,可惜因为年岁尚幼,再加上口袋里头大子儿不够,一直没有成事,如今碰上这么一把又邪又凶的剑,正全了他的夙愿。

   

   

  他认得这凹槽,这叫做血槽,是放血用的,也方便把**人体内的剑锋刀刃给拔出来,一看这又长又深的血槽,薛洋便知,这剑不是个挂在墙上观赏的假把式,是能杀人的玩意儿,这老兄一看就是个资历深厚的老流氓,可比那把只能杀狗子的卷儿边烂刀靠谱多了,没准儿是从前哪个大魔头丢在这儿的。

   

   

  昏暗的光芒中,薛洋咧开嘴笑了,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彩,尖尖的红舌头舔了舔虎牙,像只嗜血的小老虎,心头涌起隐隐的兴奋,他原本是极度机警的性情,但此时此刻,却像是着了魔一般,他心头冒出一种异样的悸动,他和这柄古剑仿佛早早便认识了,而这古剑一直都在等待他的到来。

   

  他们不是初见,而是重逢。

   

  古剑虽然无言,但薛洋却能感觉到,此剑有灵,正在催促自己拔出它,让它的光芒重现于世,让世人再次在它的锋芒下战栗,薛洋仿佛听到了这把剑渴望鲜血的声音。

   

  古剑一直在催促他,甚至引诱他,薛洋此时却犹豫了,除了拔剑的悸动,他还有一种隐约的感受:只要他拔出这把剑,就要和过去的自己做告别,从半人半兽化为真正的恶鬼。

   

  薛洋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一条岔路:不拔剑,维持现在的生活,继续做一个寂寂无名的小混混,只要吃饱了肚子便没有烦恼;拔剑,他将走上一条和过去的生活截然不同的道路,这条路充满了未知,剑将带给他力量,也将带给他杀戮和鲜血。

   

  薛洋从来都是杀伐决断的性子,此时却摇摆不定,纠结无比,他总感觉,自己只要将剑拔出,便会失去对自我的控制,彻底成为另一个人,虽然他外表很狂野,但骨子里却很冷彻,不喜欢失控的感觉,他要自己仍旧被自己掌握着。

   

  薛洋盯着手里的剑柄看了许久,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另一只手中的火绒都烧完了,温暖的光芒熄灭,黑暗又席卷而来,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此刻十三岁的薛洋,正站在他人生的岔路口,没有人能指点他,该往哪里走。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犬吠如平地炸雷传来,震得薛洋耳膜发疼,回过神来,薛洋下意识想松开握着剑柄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这鬼玩意儿给牢牢吸住了,根本拿不下来,那狗东西已然追来了,再要想跑,除非把手腕砍了或是把手心的皮肉给削掉,否则只能被这柄诡异的古剑困在这里,给狗东西活活咬死了,薛洋急得满头是汗,对古剑“呸”了一口,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个王八蛋龟儿子!放开老子!”可邪异的古剑却岿然不动,始终牢牢地吸附着他的手掌,像是在逼他拔出自己,这古剑根本不给他第二条路选择!

   

  薛洋简直快要崩溃了,狗吠声只响了一声便停止了,四面寂静无声,也听不见狮獒的脚步声,再加上黑暗中浓雾遮眼,饶是薛洋有夜猫子眼也视线不清,瞧不清楚那狗东西从何处过来,薛洋心中闪过一个极其不好的念头:那狗子已经发现了他,正悄悄地往这里来,故意放轻了脚步,不让他听见的。

   

  这狮獒虽然看着鲁莽,智力却极高,又是被仙门世家特意驯养过的灵兽,懂得使用策略,在薛洋手上吃了瘪之后,便不再正面进攻,转为偷袭了。

   

  薛洋心中咯噔一下,忽然觉得右腿上一阵钻心的刺痛,低头一看,一只狞恶如鬼的头颅已在自己脚下,两只大如铜铃的赤目瞪着自己,正是那只狗东西,这狗东西居然匍匐前进,从下盘进攻,一张口便咬住了薛洋的右脚。

  薛洋只听得“喀喀”有声,是如刀利齿扎进自己皮肉中的声音,他的小腿八成已经被咬断了。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席入口鼻,薛洋闷哼一声,满脸是汗,却硬气地没有痛叫出声,因为他知道,就算叫了也没有人会来救他,有娘的孩子才爱叫唤,没娘的孩子又叫给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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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洋的手还被吸在剑柄上,他觉得手里的玩意儿在嘲讽他:连命都保不住,还要什么自我?薛洋半点儿没生气,他一想也是,哪有这么多条路给他选?路只有一条,就算是歪路也得往前走。

  狮獒已经在拖着他的脚往后拽,要把他拖走,薛洋猛地大吼一声,吼声震天,在黑暗中大喊道:“狗东西,你也配吃爷爷?去死吧!”说着,握住剑柄的手猛地使力,往上拔剑。

  “嗤”的一声,便将长剑整个拔出,也不知是否因为疼痛激发了他的潜能,薛洋这时反而感到身体中涌起源源不断的力量,被咬住的那条腿似乎也没那么疼了,这柄剑非常沉重,他一只手拿着有些吃力,便双手握剑,将剑锋高悬于头顶,整个人杀气腾腾,如同修罗附体,剑尖对着脚下用力砍斫下去,这剑锋利无比,非屠狗刀可比,一斩下去,便割破了狮獒厚重的皮甲,刺入了这猛兽的后背心,狮獒立即松口,狂嚎一声,身子猛得跃起,用力一甩,剑锋离开它的身体,薛洋连人带剑均被甩上了半空,背部重重地掼在地上,口中腥甜,呕出一口鲜血,脚上湿漉漉的,下半身都被鲜血给染透了。

   

  薛洋用剑撑地,单脚支撑着站立起来,摇了摇脑袋,忽觉背后一阵呼啸之声,左肩上又是一疼,跟着整个人都被扑倒在地,一颗毛茸茸的头颅悬在自己脸侧,薛洋痛极反笑,说道:“狗东西,这么喜欢扑爷爷?”忽然又是一声大吼,背后一使劲儿,那狮獒方才给薛洋扎中了后背,伤得也不轻,更没想到薛洋给自己咬住了肩膀,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不察,竟然被薛洋带着翻了个面儿。

   

  薛洋躺在巨兽胸前,右手长剑抬起,锋利剑尖闪电般**自己两跨之间的缝隙,压根不管背后狮獒咬着自己的肩膀,疯狂地戳刺起来,他两跨之间的地方,正是狮獒最为柔软的腹部,给利剑刺了几下,立即肠穿肚烂,狮獒兀自不肯松口,薛洋刺得越发猛烈,直要把狮獒的肚子都刺烂了,双方僵持不让,这一场生死搏杀,已然是往同归于尽的地步走了。

   

  最终还是狮獒的口先松开了薛洋的肩膀,薛洋却仿佛无知无觉,仍旧对着已死的獒尸刺个不停,他浑身浴血,双目放出红光,不知过了多久,才气喘吁吁地停下,长剑自他手中脱落,“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薛洋从狮獒的尸体上滚下来,看看自己的脚:小腿几乎断了大半,就剩下一丁点儿皮肉还连着身体,着实惨不忍睹,但他已经没力气顾及了,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流了一半,眼前渐渐模糊,慢慢地没了意识。

  我写文目前有一个特点,就是所有文的背景,都在同一个宇宙。

  四川人可以用四川方言念念成美和姥姥的对话……如果用词不对可以告诉我

  感谢评论区小伙伴的方言支持 

  薛洋又做梦了。

   

  以前他无家可归,乞讨度日的时候,经常做梦,梦中全是自己过去的家和小时候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当年的生活可真好啊,没有饥饿,没有寒冷,父母双全,他还有一个有点儿调皮的哥哥,哥哥在的时候,薛羊是不怎么喜欢哥哥的,哥哥总是趁着母亲不在的时候,捏他鼻子揉乱他头发欺负他,但哥哥不在了以后,薛羊还是挺挂念他的,在薛羊的梦里,一家人都是齐齐整整的,父亲披着满身的风雪进屋,母亲为他解下皮袍,然后一家四口围坐炉边吃着夔州的火锅,满屋子都是花椒的呛辣气息,薛羊夹了一筷子羔羊肉,在麻油碟子沾了沾,正想放进嘴里,周遭的一切忽然浮现道道裂痕,然后化为锋利的碎片,扑面而来,割得他遍体鳞伤。

   

   

  薛羊疼得从梦中醒来,看到的只有自己手骨碎裂的手和无数饥饿老鼠的红眼睛,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血印子——他之所以会痛,原来是被老鼠咬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人欺负他便罢了,连老鼠也欺负他,他不吃老鼠,老鼠却要来吃他,薛羊气得很,当天晚上就去药铺子偷了许多砒霜,混在糖水里引诱老鼠来吃,把那窝大小老鼠都给毒死了,那是他人生头一次动手杀活的东西,看着满地的死耗子尸首,薛羊说不上是快意还是痛苦,只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凉。

   

   

  自打薛洋改名薛洋以后,他就再没做过梦了,只有无力反抗的羔羊,才会在梦里寻求不存在的东西,追缅过去,那不过是弱者无能为力之下的自我麻痹。

   

  隔了六个春秋,薛洋却又做起了梦,四周陈设都是家的模样,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又是困在梦里头,更没有忘记在冰冷的现实中自己伤痕累累失血过多,血再流下去,他准得没命儿,那时候真的就是一家团圆了,薛洋很想掐掐自己的脸,让自己赶紧回到现实中,却浑身疼痛,无法动弹,母亲的脸忽然又浮现在他面前,温柔而慈爱地望着他,微凉的手背贴上他的额头,说道:“阿羊,该喝药啦。”

   

  这场景薛洋似曾相识,他似乎是回到了五岁那年发高烧的时候,那次他高烧烧了三天三夜,母亲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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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端过来一碗乌黑浓郁的药汁,用勺子舀了些,放在口前小心翼翼地吹凉了,将小勺子贴到了薛洋嘴边,薛洋不由自主地张开嘴,药汁入口,苦过秋天的莲芯,薛洋的五官都给苦得皱成了一团,心想:“以往做梦不是尝不出火锅和糖的味道么?怎么换了喝药倒是尝出来了?”

   

  苦药入喉,喉咙火辣辣的,母亲的温柔美丽的脸化为了一团烟雾,消灭飞散,薛洋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他猛地睁开眼,白光刺目,眼前换成了一张长满白毛,又干又瘪的老脸,薛洋虽然见惯了鬼魅,却还是给这张老脸吓得不轻,好半晌才认出来,这是三尾老狐狸白姥姥的脸,白姥姥的两只大耳朵动动,嘴皮子扁扁,眉头皱皱的,小爪子捏捏长须子,满脸嫌弃地看着他。

   

  薛洋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嘴里叼着个东西,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把嘴里的东西拿下来一看,居然是个打油用的漏斗,心想:“这老狐狸把漏斗插我嘴里头做什么?不会想像填鸭子那样,把我喂肥了再吃了吧?”

   

   

  忽然听得耳边叮叮铛铛的一阵响,循声瞥过眼睛以往,见自己身边摆着一个破烂的鸡公碗,碗里头是黑不溜秋的药汁子,白姥姥的小爪子正握着个细长的银勺子,敲打着鸡公碗的边缘提醒他,薛洋这才明白过来,白姥姥把漏斗插自己嘴里,是给自己喂药,再看周遭,正是平素住的狗窝,自己正躺在稻草铺的床铺上,原来是白姥姥救了他。

   

   

  薛洋用右手撑着坐起来,看看自己身上,见自己上身赤裸,**就穿了条裤子,左肩膀和右腿都给麻布包好了,他的右小腿竟然还没和他分家,只是膝盖以下全然没了知觉,让薛洋怀疑自己是不是装了条假腿,他生性有几分缺心眼,怀疑之下,竟然大着胆子撩开纱布,看下面是否真是自己的脚,纱布之下是黑乎乎的一片儿,像是糊了泥浆似的,扑面而来一股奇异的香气,薛洋用手指甲刮开一片黑泥,黑泥下是密密麻麻的针脚,像是缝补破掉的衣衫一般,腿边儿上还用麻绳绑了一根固定断腿用的木棍。

   

   

  他这等作死行径引发了老狐狸的不满,白姥姥捻捻小胡子,用手里的小勺子打了一下薛洋的手腕,打得薛洋缩回了手,白姥姥小爪子伸过来,把薛洋腿上的泥浆给刮平了,让泥浆重新覆盖住薛洋的伤口。

   

   

  薛洋也懒得问白姥姥在自己腿上涂抹的是什么狗皮膏药,总之不是毒药便是了,他心中纳闷的是,自己倒下的地方离着窝棚少说也有十里远,就凭白姥姥这小身板儿,是怎么把自己拖回来的?

   

  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牤期爪子噻?霍喲噻。(发什么呆?喝药呀。)”声音沙哑,像是给烟熏过似的,听着像个**十岁的老太太。

   

  薛洋这才回过神来,正对上白姥姥的绿豆小眼,他瞪大了猫儿似的眼睛,一派天真无辜之色,指着白姥姥惊呼道:“.你会说话嗦?那刚哈儿我们被狗追滴时候你浪凯不说噻?(你会说话?那当时咱俩给狗追的时候咋不说话?)”

   

  白姥姥裂开大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利齿,尖尖的狐狸嘴动了起来,说道:“咩戴假牙,怕你勒个瓜娃子听不到噻。(没戴假牙,怕你这瓜娃子听不清楚。)”

   

  薛洋还是头一回给人,哦不,狐狸骂成瓜娃子,但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因为白姥姥的口音实在太有意思了,居然是正宗的夔州方言,听白姥姥说人话,跟夔州城里的老太太没啥区别,薛洋忍俊不禁,心里嘀咕着:“老东西,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男的?你别是给阉割过吧?”

   

   

  白姥姥蹲在薛洋身边,身量比那只鸡公碗也大不了多少,它把鸡公碗往前推了一推,瓮声瓮气地说道:“霍喲(喝药)。”

   

   

  薛洋没多想,端起药碗,捏着鼻子,“咕嘟咕嘟”把一碗苦药灌了下去,这药汤里头也不知加了什么,实在难喝,还火辣辣的,难喝得薛洋嘴都歪了,鼻涕眼泪直流。

   

   

  他缓了一阵,便饶有兴致地和白姥姥交谈起来,薛洋从白姥姥口中得知,原来自己已经睡了整整五天,昏迷期间,全是白姥姥拿从城里油铺偷来的漏斗,给他灌老参汤吊着命。

   

   

  照白姥姥的说法,当时薛洋和狮獒大战的时候,它不敢出来,一直在浓雾中躲着观战,直到薛洋把狮獒捅死,才敢出来,狮獒死了,薛洋也仅剩下半条命了,虽然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却始终没有死,白姥姥本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给薛洋服了一颗灵芝续命丹,又用法术迷惑来了一群野耗子,让几百只耗子做苦力,把薛洋连拖带拽抬回了窝棚,这时候的薛洋已经不成人形了。

   

   

  白姥姥本来觉着,就薛洋流出的血,该有一大水缸,别说是个小孩子,就是壮年男子,出这么多血,十有**也是活不成了,白姥姥正想着要不要刨个坑把薛洋埋了,可没想到,薛洋居然又迷迷糊糊地哼哼起来,愣是没断气儿,发了一天一夜的低烧后,气息竟渐渐由弱转强,白姥姥还没见过生命力这么顽强的人类,身上的血简直像流不干似的,好像即便把这个少年砍成十块八块,只要用针线把碎裂的身体缝起来,他就还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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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姥姥是伶仃湖资历最老修为最高的妖,薛洋搭窝棚的地方,正好对着月亮,原本是它每晚修炼之处,薛洋无意中占了白姥姥的地盘,白姥姥虽然身怀妖术,心中对薛洋也大为不满,却一直没有拿它如何,并非白姥姥心地仁慈,而是因为薛洋让它本能地产生一种恐惧之感,它感觉到,薛洋的魂魄煞气极重,一个半大的孩子,似乎已经背负了沉重的杀业,白姥姥只和薛洋对视一眼,便胸口闷窒,喘不过气来,好似被一股怨气给扼住了脖子,几乎以为自己是面对着一只恶鬼,它活了三百多年,从没有见过哪个活人的魂魄里头带着这么浓重的怨煞之气,就像是一个从八寒地狱中爬出来的幽灵,这股怨气,连伶仃湖中怨气最重的鬼王都只能望洋兴叹。

   

  白姥姥不知虚实之下,便不敢轻易与薛洋交恶,只与他井水不犯河水,直到狮獒闯入了伶仃湖,一山不容二虎,这不速之客意图独占伶仃湖这块绝佳的修炼之地,在咬死了黑旋风后,便循着妖气去追杀白姥姥,想吞了白姥姥吞吐月之精华滋养的内丹增长修为,狮獒原本是仙门世家跑出来的护家灵兽,有灵符护体,白姥姥在灵兽面前也过是只寻常老狐罢了,它不是狮獒的对手,一路逃窜,正好与薛洋撞个正着,薛洋便误打误撞地卷进了狮獒和白姥姥的争斗中,被狮獒当成了白姥姥的同伙,一同追杀。

   

   

  薛洋原来的盘算是先杀狗东西,再杀白姥姥,没想到却给白姥姥救了,本来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听到自己魂魄的奇异之处并没放在心上,而听到自己原来是给白姥姥连累了,登时气哼哼地想:“合着老子是给你这老东西当打手顶缸,差点儿连一条命都没了,要是没有老子,你早给狗东西吃了,你给老子治伤是应该的,伺候老子也是应该的。”

   

  如此一想,薛洋原本有些委顿的气势节节暴涨,他饿得前胸贴后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夔州话嗲声嗲气地问白姥姥:“.公公~有莫得切滴?窝要喔死嘚啦。(公公,有东西吃不?我快要饿死啦。)”

   

   

  白姥姥道:“两过狗嘞儿也拉回来咯,老子不会煮人饭,降灾逗在你旁边儿,你裹家弄噻。(那只狗子也一并拉回来了,老子不会做人饭,降灾就在你身边,你自己看着办吧。)”

   

   

  薛洋怔了一怔,问道:“降灾是撒子?”

   

  白姥姥一根尾巴竖起来,尾巴尖子往下弯,指着薛洋身侧,说道:“.逗是你拔出来滴古剑噻,这哈儿它已经认你做主人鸟,不过你莫得修为根基,还不晓得浪凯用它……(就是你拔出来的古剑,现在它已经认你是他的主人了,但你没有修为根基,还不会用它……)”白姥姥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龟孙儿,你先裹家切点儿狗肉垫哈儿肚子,爷爷期给你拿点儿东歇(龟孙儿,你先自己吃点狗肉垫肚子,爷爷去拿东西给你)。”

   

   

  薛洋一听白姥姥喊他“龟孙”,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面上却仍旧保持甜蜜蜜的笑容,微笑道:“.要得,爷爷,等你嗦(好的,爷爷,等你)。”心里却骂了白姥姥八百遍龟儿子。

   

   

  白姥姥一溜烟儿地窜出了窝棚,薛洋往身边一看,那把古剑果然安静地躺在他身侧,剑锋锐利,血槽内还有残留的血迹,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那只狗子的。

  薛洋摸了摸吞口下的两个古字,心想,原来这两个字念降灾?其实他内心仍旧有些抗拒这把诡异的剑,但往后他的生存之路将会遍布荆棘,若没有这把神兵利刃,又拿什么斩开前路的荆棘呢?薛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穿上干净的衣衫,握住了降灾的剑柄,拿降灾当拐杖,支撑着身躯,单脚站起来,一跳一跳地挪出了草棚,刺眼的阳光照进了眼睛,薛洋有点儿不适应,连忙抬起一直手掌挡住阳光。

   

  伶仃湖常年雾气笼罩,怎么会有这么刺目的阳光?薛洋敏锐地意识到,在自己昏睡的五日间,伶仃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适应了一会儿,将手拿下,展眼一望,只见头顶上碧空如洗,白云浮动,一轮红日当空,原本常年笼罩在伶仃湖上方的浓雾消散无踪,往山坡下看,白骨遍地,荒草丛生,却没有半个阴魂的影子——没有浓雾遮罩,伶仃湖里头住着的鬼魂若不钻入地下,一见日头,必然魂飞魄散,饶是薛洋于术法上仍是个门外汉,却也知道,这伶仃湖原本的格局是给破了,没有雾气和鬼魂,伶仃湖就挡不住活人往里头走了。

   

   

  薛洋的双眸低下,望着手中漆黑如墨的降灾剑,不由自主地喃喃道:“老古董,是因为你么?”他直觉,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变化,是因为自己拔出了降灾剑。

   

   

  老古董降灾剑却没有任何回应,似乎重新陷入了沉睡,薛洋也懒得再想以后的事情,他只想现在把肚子填饱了。

   

  狮獒的尸体就停在他不远处,薛洋心想:“老东西真是个憨憨,把狗子放在日头下暴晒,五天时间,尸体早就腐烂了,这是存心想恶心死我,老东西居然对我这么好,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多半是因为这伶仃湖上空的大雾散了,夔州城里现下又在闹饥荒,过不多久,这里必然会涌进来许多人,这里头的畜生都得给人吃了,老东西看着也活不了几年了,没准儿是想让我给他养老送终呢……且不管老东西如何想,先吃些肉养足力气再说。”他用降灾当拐杖,一跳一跳地过去,他凑近了狮獒巨大的尸体,忽然闻到一股异香,出乎他意料,这狮獒的尸首竟然丝毫没有腐烂,给降灾剑刺伤的伤口处还在往外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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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洋寻思:“仙门世家养的狗子,肉都是香喷喷的。”又见狮獒脖颈上挂着的金牌子,双目放光,他还没见过这么大块的金子,拿剑将项圈割断了,手腕一抖,便将圈带缠绕在剑柄上挑起来,薛洋高高兴兴地把这块纯金的牌牌拿在手里左看看又看看,这块金牌算是他打狗的战利品了。

   

  降灾是当世罕见的神兵利刃,锋锐无比,削金断铁如切豆腐,在当今仙门世家中也罕见,薛洋仗着降灾,三下五除二便割下了一只狗腿,拖进了窝棚里切了皮斩碎了下锅炖狗肉,就是作料在对付狗子的时候已经用完了,只剩下点儿盐巴,也总好过没有。

   

  薛洋坐在铁锅边上等狗肉熟的时候,白姥姥便回来了,嘴里叼了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放在薛洋面前,薛洋拿起来一看,这册子都快掉页了,上面又是一堆奇奇怪怪的文字,看着就头大,但里头画着许多各种姿势的小人,小人身上勾勒着繁复的点和线。

   

   

  白姥姥昂起脑袋,说道:“龟儿子,这是老子二百年前从温家修士那里摸来的修仙秘籍。”

   

   

  薛洋饿极了,他只想吃狗肉,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说道:“所以呢?”

   

   

  白姥姥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一跳三尺高,狐狸爪子打了薛洋的脸颊一下,在薛洋脸颊上留下一个黑黑的爪子印,薛洋给白姥姥扇了一巴掌,疼得要死,愠怒地道:“你打我干啥?”

   

   

  白姥姥龇出一嘴假牙,额头青筋暴起,怒道:“你个瓜皮儿,就知道吃吃吃,朽木不可雕也,多少人想修仙都木得机会,老子要教你,你还不情不愿的。”

   

   

  薛洋眼皮子耷拉下来,把额前碎发拨到后脑勺,没精打采地道:“你教我修仙干啥?给你看家护院儿啊?”

  文中对话还是用四川话念,呼唤四川妹子野生语言顾问一下下,感激不尽………………

  白姥姥气得抓耳挠腮,在地上连续转了好几个圈儿,又在薛洋面前蹲坐下,说道:“龟孙儿,你出去一趟子,也看到咯噻,则里不比以前咯,你不趁到则哈儿另找出路,后托要浪凯住啊?(龟孙儿,你出去一趟子,也瞧见了,这里不比从前了,你不趁着现在另寻出路,往后可咋办?)”

   

   

  薛洋打了个哈切,说道:“.窝才不得信天嗲jio有北掉滴饼饼儿切,爷爷,你已经整过我冤枉了,差点儿没把窝命给整没得咯,窝们明人……明狐狸莫说暗话,你不是想给窝找出路,你是想给你果家找出路吧?(我可不信天底下有白掉的饼子吃,爷爷,你可坑过我一回了,差点儿没把我命给坑没了,咱们明人……明狐狸不说暗话,你不是想给我找出路,是想给自己找出路吧?)”

   

   

  白姥姥梅花大小的狐狸爪子按在破烂秘籍上,小眼睛撑大了一圈儿,给薛洋气得浑身颤抖,背上白毛都竖了起来,嘴硬地说道:“老子三北多年滴道行,还要你勒果龟孙儿来保付?(老子三百多年道行,需要你这个龟孙儿保护?)”

   

   

  薛洋坏坏地哂笑,凉凉地说道:“.爷爷,你趴到我背上滴时候,浪凯没看到你那三北多年滴道行咧?这哈儿倒是晓得耍威风了嚯?(爷爷,你趴在我背后的时候,怎地没见你的三百多年道行咧?现在倒是晓得耍威风了?)”

   

   

  白姥姥额头上的青筋更凸出几分,粉粉的嘴皮翻上去,显是愤怒已极,说道:“你裹瓜娃子,管其得你哟,爱xuo不xuo(三声)。(瓜娃子,你爱学不学。)”

   

   

  薛洋做了个鬼脸儿,嘻嘻哈哈地道:“不xuo,就不xuo~等道窝把伤养好了后,我们俩裹就大路朝天裹走一边。你会偷秘籍,难道老子就不会偷嗦?(不学就不学,等我伤好了,咱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会偷秘籍,老子就不会偷么?)”

   

   

  仅几句话的功夫,薛洋便已经吃定了自己和老狐狸之间,是自己占主动,老狐狸才不是什么好心的东西呢,薛洋可没有忘记白姥姥爱吃脑浆子,才不会给老狐狸救了,就忘了这是只心怀叵测的妖精,人都会害人,更何况妖精呢?

   

   

  薛洋心想:“我伤还没好呢,老狐狸这会儿便火急火燎地让我学修仙,准是还有对头,想让老子给他当便宜打手呢,老子可不干。”

   

   

  白姥姥气得假牙都歪了,说道:“.龟孙儿,就算你偷了也练不鸟。莫得人教你,乱七练那些,身体会练垮不说,小心还会断子绝孙诺。(龟孙儿,你偷了也不会练,没得人教你,乱练那些,身体会坏掉的,当心断子绝孙喏。)”

   

   

   

  铁锅里传出阵阵肉香,薛洋肚里馋虫大动,他懒得再和白姥姥掰扯了,直截了当地道:“我说婆婆,你是不是在外驼还有啥子仇人嗦?我们两个都是一起打过狗滴交情咯,你还跟我藏则藏辣滴,那你阔就咩把窝当你孙子看嗦。(我说姥姥,你是不是在外头还有啥子仇人?我俩都是一块儿打过狗的交情了,你还对我遮遮掩掩的,可一点儿没把我当成孙子的意思啊。)”

   

  白姥姥两只爪子抓抓自己的脑袋,又滑下去把自己的假牙“嘎哒”一下戴正了,说道:“孙儿,我们俩裹来做裹买卖噻。老子认你做干孙子,教你修仙。你呢就留待则儿跟老子养老送终,要不要得?老子则儿有阔练咯一北年滴阴丹,你切了后会功力大增,一天就阔以结金丹出来。你当咯老子滴龟孙儿,等老子死洛后,阴丹就是你滴鸟。么得老子教你,降灾在你手托逗是把菜刀,屁用都莫得。老子晓得,你不信老子。老子就问你一句,老子害过你莫得?老子跟夔州城托那些人比,辣裹对你够意思?你果家好生儿考虑哈儿,考虑好咯后再跟老子说。(龟孙儿,我俩做个买卖,老子认你当干孙子,教你修仙,你留在这块儿,给老子养老送终,帮老子把对头打死了,你看咋地?老子这块儿有颗炼了一百年的阴丹,吃哈去,功力大增,一天就能结金丹,你当了老子的龟孙儿,老子死掉后,阴丹就是你的个儿了。莫得老子教你,降灾在你手头就是一把菜刀,毛用木有。老子晓得诶,你不信老子,老子就问你一句,老子害过你没?老子跟夔州城里那些个人,哪个儿对你够意思?你自己考虑哈子,考虑好了告诉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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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洋心想:“你个老畜生,让老子当你的龟孙儿?老子又不是狐狸。”他想归这么想,但是有现成的好处摆在面前,脸皮和节操根本不值几个钱,薛洋迅速裂开嘴,笑得热情洋溢,脸上一丝阴影都没有,对白姥姥说道:“没想到这辈子我还能有亲狐狸疼,龟孙儿拜见爷爷。”

   

   

   

  这下倒是换成白姥姥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没想到薛洋答应地如此干脆,说道:“龟孙儿,你咋又肯了?”

   

   

  薛洋耸耸肩,甜腻腻地说道:“爷爷,我这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下半辈子自然要给你当牛做马,养老送终啊,再说了,是你求我学的,又不是我自己要学的,你要是还不信我,那就莫得意思咯。”

   

   

  白姥姥冷哼一声,说道:“你个龟孙儿,真麻肉,得了便宜,还要来卖老子的乖。”它瞥见薛洋裤袋上挂着的金牌,说道:“这个牌牌儿,你收好了,不要给外面人瞧见了,尤其是带剑带刀的,那狗是多半是温家跑出来的,老子听说老温家翘根了(完蛋),当心人家把你当温家人打死了。”

   

   

  薛洋虽然没出过夔州,也听过温家的名号,却不知道温家竟然已经灭了,好奇的问白姥姥是怎么回事。

   

  白姥姥告诉薛洋,仙门这几年打了一场射日之征,昔日的第一大仙门世家岐山温氏如今已经四面楚歌,连宗主都给人刺杀死了,再过不久,射日联盟就要攻打进温氏的不夜仙都了,这只跑进伶仃湖的狮獒,项上金牌刻有岐山温氏的家纹,想必就是在战乱中和主人走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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